文/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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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他任性了多次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但有些人,一生只任性了这一次,却万劫不复。

因为容谦的做法,燕凛被迫成长为别人眼中合格的君主。可惜,那一次任性的“凌迟”将燕凛拖入无法解脱的深渊。

如果下达的命令不是凌迟,是不是不会有这些苦痛?

可如果下达的命令真的是封侯毒酒,是否再也不知真相,也不知自己亏欠了这样一个永远真心照看他的人?

凌迟之刑,究竟是一种救赎,还是永生折磨?

容谦这段日子一直在为重见燕凛做好准备。因为他现在至少有五十年的时间要留在这个世界,而自己苟延残喘地相见更会让那个孩子心生愧疚。所以容谦尽量加紧进行复健,甚至到了旁人看都看不下去的地步。

只是容谦还是怕,虽然这一切都是自己安排,都是自己罪有应得,只是那个孩子会将一切的错误揽到自己身上,所以他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出现。

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容谦与他一手扶植的安无忌联系,密切关注着朝堂的一举一动,以防意外情况出现。而封长清作为燕凛的亲信,天天看着皇上的负担越来越重,心里的重压也越来越可怕,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请求容谦与燕凛相见。

这名场面也就是围绕容谦与燕凛相见的前后故事展开。

(一)燕凛得知皇后乐昌怀孕

乐昌身为秦国公主,因燕国与秦国的复杂局势,本该是孤立无援的处境。但燕凛对于这位才十三岁就已经成为他妻子的公主呵护备至。

就像他对容谦承诺的那样:即使我不能做一个快乐的人,但我可以做一个好皇帝,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容谦的伤,容谦的离去都是燕凛心中抹不去的伤疤,甚至一直在化脓流血。这个孩子确实已经逐渐成为了一个合格的君主,甚至是十分周全的好丈夫。

即使因为乐昌的身份,这个嫡长子将在未来使得整个朝堂局势发生混乱。但这是他的妻子来到这里第一次当母亲的经历,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将所有的重担承载在自己的内心,就像容谦那样——

燕凛在这方面的做法似乎越来越像容谦了,只不过却只学会了皮毛。

在我看来,容谦所有的周全与付出都是因为他将这些人完全当做了自己的所有,这些人受到伤害自己也会难过,可以说这种做法是不自私中的自私。容谦可以从这样的奉献与付出中获得真正的快乐,也可以在某些时候真正换位思考对方的想法,更可以选择大局为重......容谦的奉献与付出一直有些差别对待,但终究还是奉献付出了许多。

可是,燕凛的做法却有些过于“偏激”了,就像那次他不听任何人的劝阻要凌迟容谦一样,他这种付出的做法更像是渴望所有人都不要受到伤害,所有人都可以在他的处理之下过得很好,所有人都可以保全下来,甚至把自己逼迫的心力交瘁。

所以容谦从封长清的口中得知皇后怀孕甚至燕凛之前还临幸过几个宫女之后,一种浓烈的难过蔓延在他的胸口——

容谦叹息道:“皇上是我教出来的。我知道,他未必就有险恶的帝王心思,未必就一定对外戚或武将有着过重的猜忌防范,他更多的,可能只是想要保全。保全他的重臣,他的亲人,他的妻儿。从来不管君负臣,还是臣负君,除非是君主特别残暴昏庸,或是臣子过于蛮横无礼,事情发展到最后的相负相残,血流成河,双方都多少会有一些责任。皇上所想的,应该只是防范于未然,不要让事情发展到彼此都不好回旋的那一步。”

这个可怜的孩子是他教出来的。这个可怜的境况,是他逼出来的。

是他逼着那个孩子,走一步,想十步,时时刻刻,关注着大局,在意着家国。还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却已连肆意地活一回,爱一回都不敢,连最私人的生活,也要放上天平去细细称量。

为什么一定要聪明能干,为什么一定要精明敏锐,为什么一定要比别人看得更远,想得更透彻,做得更多?

昏君也许是世界上最舒心的工作,可是明君……明君呢?

天子跬步,皆关民命。那样看不到尽头的繁重琐碎,那样沉重到可以让人窒息的责任,明君,几乎不是一个“人”能胜任的工作了。

所以,就是英主明君,在后宫之中,也并不是会如朝堂之中一般,英明神武地将驭下之术,平衡之道用到极致。皇帝也是人,不是机器啊。人都会有想要放松,放纵的时候。粉黛三千的后宫,原本就是为了帝王的享乐而设,谁愿意回到了自家的后院里,还要整日计较盘算,小心在意。

相比那些君主,燕凛是圣明的,是负责任的吧。可是,那些君王们,在后宫嫔妃之间,总有过最纯粹的快乐,最尽兴的欢娱吧,总有过,燕凛也许一生一世,也得不到的快意吧!

容谦真的很想,很想很想还给他那一切。快乐,自由,任性,肆意……真的,很想很想,让他能象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那样活一回。

然而,神通广大的容谦,却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他翻云覆雨他指掌乾坤,可是面对这样的燕凛,他却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

剪不断,理还乱。如今的一切都无法挽回,说要从头开始却找不到开始。

(二)容谦与燕凛闹市偶遇

容谦与燕凛终于相见,但相见的时候有些尴尬——

容谦正在被迫相亲,而燕凛因为着急去找容谦而被容谦的义妹青姑直接制住扔到了楼下。

不管怎么说,他们现在再次相见——

距离第一次的相见已经过去了两年五个月二十九天,燕凛一直在内心计算着他们分离的日子。

如今真的再次相见,却彼此无言,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容谦与燕凛的对话中,我们可以进一步展现他们二人的纠结之处:

1. 容谦向燕凛解释封长清对燕凛隐瞒自己存在的事实

容谦却看也懒得多看他一眼,只自顾自叹道:“没想到,有一回出来散步,却让长清给发现了。”

燕凛一怔,神情惊疑不定:“封长清!”

容谦长叹一声:“是啊,他又惊又喜,一直苦苦哀求我回来与你要见。我只是想着功即成,身可退,又何必再惹烦恼上身,所以不许他将我的行踪泄露出去。但他一直哀求不止,甚至长跪不起,我也实在没有办法,最后只得与他达成妥协了。”

他的语气居然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他没有得到我的同意,绝不许对你提起我一个字,否则我即刻抽身离去。以我的本事,想走总能走得了的。但是,只要他没有违背诺言,我就一定要留在他可以随时找到的地方,将来万一你有什么需要,他也总有个求助之人。”

他这般睁眼说瞎话,自然是替封长清打算。无论封长清用心如何良苦,毕竟燕凛是皇帝,这样长时间的隐瞒一定会叫他不痛快的。事情这样转一下,燕凛不但找不到怪责封长清的理由,怕还要暗自感激他。

燕凛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就是这样,他就开始对我的事指手划脚多嘴多舌。我本来在城外好好的,可他偏要我离你更近一些,所以死缠烂打逼得我不得不搬进城来。因为他在京城惹人注目,所以平时不太敢光明正大来找我,倒也派了信得过的手下常来常往,确定我没有离开。”

容谦知道,这会儿史靖园肯定已经派人去把茶楼的一切细节都打听清楚了,所以安无忌的事定然也是瞒不住了。于是他在这里先漫不经心替他小小应付一句,把他这个欺骗皇帝的坏蛋,也变成苦心帮助皇帝实现愿望的功臣了。

“长清自己就算是来,也总是深更半夜,偷偷摸摸跑来扰人清梦。每回来都是劝我与你相见。五天前的晚上,他还跑来痛哭流涕,说他再也不忍欺骗皇上了,再这样整天装做什么事也没有,看着皇上黯然神伤,他会疯掉的。我当然不理他的无谓之言,只是警告他,如果敢对你多说一个字,我保证,所有人都再也找不到我。”

容谦这谎虽撒得极大,但细节上倒也甚是注意。和最后史靖园查出来的诸般事实,肯定不会有冲突之处,他越查,最后只会越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五天前,正好就是燕凛向封长清表达内心痛苦的时候,容谦说出这时候封长清来求他现身,不但合情合理,而且也更能给封长清加些印象分了。

其实封长清已经做好了隐瞒皇上会受到的惩罚,说不定燕凛并不会真正处置封长清。但容谦与方轻尘的做法的不同就在于,即使他出于信任相信燕凛不会处置,但仍然担心封长清与燕凛心中存在疙瘩。

容谦与方轻尘的不同之处更在于,他从来都知道人心不能一直考验,而是要防患于未然地去保全去呵护。

2. 燕凛对于安置容谦的想法

燕凛想了许久,如何安置他的容相却成为了一个太大的难题,只是因为他是一国之君。即使他再看重容谦,却也要考虑到曾经的一国重臣回到朝堂之上会变成什么样的局面。

过分的思虑已经让他心力交瘁——

容谦是好人,是忠臣,是这世上待他最真心之人,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改变眼前的局面。

燕国已经有了真正的主人,现在的国家政通人和,他的权威已然确立,朝廷的权力格局也早已焕然一新。

这个国家,不需要一个权力至大,威望至大且功劳也至大的臣子。不管容谦是否有野心,他的存在,对皇权就是一种威胁。

而已经达成新的权力平衡的朝堂百官……更是绝对不会喜欢有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忽然重新冒出来。尤其是,他现在正准备着对秦用兵,国家政局更经不起丝毫动荡。

如何安置容谦,如何合理地决定容谦将来的待遇,其实,这两年多以来,他一直都在想,可是,一直都找不到理想的答案。

在长久地沉默之后,燕凛才慢慢抬头,眼神郁郁悲凉。他几乎是强迫自己去看容谦那已经永远失去的右手,在心中冷漠地逼迫自己去回忆,那场无情地凌迟,残忍地伤害。

一切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所有的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刻薄寡恩,残忍无情,都是他,而最后,原来他连最基本补偿和回报都不能做到。

原来这些年来的寻找,这些年来的不安,都不过是他安慰自己良心的虚假行为。他是否从来没有真心想过报答?想过补偿?想过放开一切权谋计算只以真心去回报那人的真心?

这样的他,是否其实就是世间最虚伪可笑,假仁假义之人。

这样的燕凛在我看来未免太过可怜了些。这样的心理活动也说明他自那次错误之后就再也不敢为自己设想:一次惩罚就已足够,已经让他再也不敢为自己做一丝一毫的考虑。

容谦看到这样的燕凛心里愈发难过,但也不敢流露态度,只是宽慰他:“往事已矣,陛下也无需太过在意。从来祸福相倚,现在我身有残疾,也未必不是幸事。残疾之人不可立身朝堂,以免有碍国体。天下各国,大多都有同样的法令。”

可惜燕凛早已过了那种用好话就会骗过去的年纪,或许这些话有道理,但在燕凛的心里却进行了更深层次的剖析,全部又都转化为自己的过错——

他知道,他对不起他。然而,纵然对不起他,他却也只得如此。

他从不曾如现在这般正视自己的虚伪和可笑,一边说着容相有大功于国,一边却又把推托的责任重新放到容谦身上去。

容谦是知他为难,所以替他解围,淡淡然以退让将他的苦处给轻轻化解。

他替他掩饰,掩饰他的卑鄙,他的无情。他可以顺着他的意思,装作沉重,装作无奈,装作不忍心,装作很内疚……很无辜。可是,如果容谦自己不退让,难道他就真会大大方方,让容谦重回朝堂,重为权相吗?

这样的自己,这样的燕凛,真是让他自己都觉得恶心可笑。

这样的燕凛,他还未满二十岁,他还没有让容谦为他加冠,却已经活得这般辛苦。

他的手下心疼他,说:“少爷(在外不好称皇上),你就是万事想得太多,各方面都顾全得太周到了。人活着,总该任性一两次……

燕凛忽然低低笑了起来,只是声音惨淡,带着悲怮的痛楚:“靖园……我这一生,只任性了一次。从此便万劫不复,一世愧悔难当。

从此,再难开怀。

如果说魏无羡和蓝湛的苦有受外力影响的因素,那么容谦和燕凛就是一直自苦着

这种自苦让我感到幸福同时又太过心疼他们的感情,都太难了。

你说他本质上是为了自己考虑,确实如此。但他明面上的那种不求回报的奉献,说是为了让自己在内心立于不败之地,可归根结底是他将对方纳入自己的内心范围,所以即使看上去他总是为旁人考虑,但实际上也是为了自己考虑。因为成为了自己人,所以对方受伤也是自己受伤。

作者令我敬佩的一点也在于此,你可以从不同的方向去看,而且这些方面也不是相对孤立的,甚至是可以并存的。

人性,复杂而真实。

方轻尘似乎更在意过程,而容谦似乎更看重结果。因此过程的痛苦在他看来是理所应当的,所以容谦更有一种向死而生的心态。他永远会设想那种不好的结果,让自己做好准备,当苦难到来,他可以笑着对自己说,比我想的简单多了。

对于这个他一手养大的,几乎耗尽他心血的,在他看来最让他自豪的孩子。他一直是不放心的,虽然知道应该放手,但这个孩子占据了他时间太长,他实在放心不下。

想看着他娶妻生子,看着他加冕称王,害怕自己一意孤行的做法给这个孩子带来不能磨灭的痛苦。

这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是他最自豪的孩子,他想给这个孩子最好的。

他从来没觉得他在为任何人牺牲,因任何人而忍受委屈,他做他自己选择要做的事,并从中得到快乐和满足。所以,他会觉得,他所做的一切。纯是为着他自己而已。

只不过这种自私却实在是令人钦佩,这是将旁人之事当作自己之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并不是很多人能做到的事情。

有一句话:我爱你,与你无关。我爱你的心情就是我幸福的来源,从来没有期待过回报,所以幸福也来得很简单。

只是,当时的容谦尚且没有学会如何爱这样的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他所以为的好,他所想给的功成名就对于这个一直渴望容谦的爱的孩子来说并非他所愿。

或许,很多人谴责他为何下达凌迟的指令。只是没有人看到在他下达这个指令之前,在他自以为失去了最亲近人的关爱之后,他撕心裂肺的痛苦——

世人们只看得见给他们带来太平的明君,他们不会知道,许多年前,那孩子最后一次伸出手想要留住那一点记忆中的温情,却最后一次被漠然拒绝后,曾悄悄躲在皇宫最偏僻的小小林子里,拿着刀子对着树,疯虎一般拼命劈砍。一直砍到双手虎口震裂,鲜血淋淋,他还不知痛,不知伤,不知停手。

他的朋友,拼了命都拉不住他,那一天,那稚龄的帝王,一直劈砍到筋疲力尽,再也握不住刀柄,瘫软在朋友的身上,双目失神,只一声声不断重复地喃喃:“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他一直这样说着,说着,直到最后晕厥过去,还在喃喃呓语。只是眼角,泪水无声落下,混入汗水中,转眼已无痕。

他只是一个被至亲之人抛弃的孩子,刚强而固执,骄傲地逼迫自己强大起来,在那个人抛弃自己之前,先一步舍弃他。

他只是一个固执而别扭的孩子,努力地学习着一切,仅仅是为着有一天,某个人不再将他轻描淡写地推开,而必须认真的正视他。

他还是个大孩子,却要苦心孤诣,处处谋算,为着皇权,为着天下,准备着一场惊天的政变。

可原来奸臣其实是忠臣,原来所有的忤逆之行,都是一片拳拳之心。

只是,看不透这片心,能怪燕凛吗?没猜出这个局,能怪燕凛吗?面对一个各种迹象都表明肯定要反的权臣,哪个有责任有胆识的帝王,不会孤注一掷奋身一搏?

如果当年他没有下令凌迟,而只是暗中处死……那,燕凛他,又有什么错。

就连当年的那一声“凌迟”,又何尝是单纯想要虐杀一个仇人。

他只是想要容谦别再那么云淡风轻,他只是想要逼迫容谦因为他,流露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在意和动容。

他这一生,只不过任性了那么一次,从此万劫不复!

不需要别人更多的责备,他已经把自己的心,永远永远放在洪炉上炙烤,油锅中煎熬。

当年,是他不愿放过容谦,而今,是他不肯放过他自己。

暮色之中,宏大的宫禁,如一只森然的巨兽,无声地等待着它的祭品。

皇宫,国家,王权,百姓,一切一切,冠冕堂皇,高高在上。

燕凛所有的快乐,所有的自由,所有的幸福。最终,都只能无声地葬送在这巨兽的深处。

燕凛将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的身上,而容谦......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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