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新闻记者 李雨心 实习生 王邵佳
“哀牢夷者,其先有妇人名沙壹,居于牢山。尝捕鱼水中,触沉木若有感,因怀妊,十月,产子十人……九子见龙惊走,独小子不能去,背龙而坐,龙因舐之。其母鸟语,谓背为九,谓坐为隆,因名子曰:九隆。及后长大,诸兄以九隆能为父所舐而黠,遂共推以为王。……九隆死,世世相继,乃分置小王,往往邑居,散在溪谷。”
在古籍《哀牢传》中,曾载有这样一段颇具神话色彩的故事,文字较为详细地叙述了哀牢王的起源,表明了哀牢王九隆是龙之子,也简要描述了哀牢人的风俗习惯、服饰穿着等。 更重要的,其记载了云南西南部在青铜时代曾存在着一个神秘的古国——哀牢国。
此后,在《史记·西南夷列传》《后汉书·西南夷传》,以及《华阳国志·南中志》等史书中,都有对哀牢国的零星记载,但大多语焉不详、文字模糊,让后人对哀牢国知之甚少。直至2012年的冬日,云南昌宁大甸山墓地考古发掘开启,出土的一系列造型奇特、制作精美的青铜器,还有琥珀串珠、藤编护腿等,才逐渐揭开了哀牢国的神秘面纱。
如今,走进位于金沙遗址博物馆陈列馆负一楼的临展厅中,就能看到器型独特的卷尖人面纹铜弯刀和铜指护、似乎凝固了时光的琥珀串珠……这一批来自云南保山市博物馆的文物,陈列在“吉金万里——中国西南地区青铜文明展”中,正向来往的观众诉说着哀牢国的古老往事。
展览现场
从铜柄铜钺中探寻神秘的古哀牢国
“其称邑王者七十七人”
通身暗绿、笔直完整,几何纹装饰其上,不自觉中威严自显……来到展览之中,目光一一拂过来自三星堆遗址、金沙遗址、盐源老龙头遗址的精美青铜器,来到第二单元“云南地区”中,这件云南保山昌宁大甸山墓地出土的铜柄铜钺,被展示在显眼的玻璃展柜中,呈现出世所罕见的面貌风采。
“这件铜柄铜钺,根据其形制及摆放位置,我们推测认为这是一种礼器——权杖。这样一个通体合铸的权杖,实际上代表了当时墓主人所拥有的一些权力,可能是部族管理者,也就是统治者王的权力。”展厅中,保山市博物馆馆长王黎锐解释道。在他的讲述中,这件文物的杖头为一靴形铜钺,杖身为长实柄。一般权杖,其杖头为金属或玉石,杖身几乎为木质,很难保存下来,而此件器物通体青铜铸造,极为少见。
铜柄铜钺。保山市博物馆藏
能够使用如此威严、代表着权力的器物,那墓主人生前究竟有着怎样尊贵的身份?会不会是统治着整个王国的哀牢王?其实不然,在王黎锐的讲述中,能够看到古哀牢国一个有趣的现象,那就是在这个王国之中,有着数十个大大小小的王。
“因为哀牢的王很多,史料里面记载得很清楚,在公元69年归汉的时候,哀牢国还有77个王。”王黎锐说到,《后汉书·哀牢传》有载:“永平十二年,哀牢王柳貌遣子率种人内属,其称邑王者七十七人……西南去洛阳七千里,显宗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县,割益州郡西部都尉所领六县,合为永昌郡。”这也表明,东汉时的“哀牢”,主要位于以今保山为中心的永昌郡。
“可见,哀牢不是一个王,但也许有一个总王,下边有很多王。从大王到中王,再到小王,这个王可能分很多层级。那么从它的权杖配置来讲,我们拥有这件铜柄铜钺的墓葬主人是一个属于大王级别的王,但不一定是最大的那一个。”
卷尖人面纹铜弯刀。保山市博物馆藏
铜指护、束腰铜盒、人面纹铜弯刀……
放眼全国稀世罕见的独特器型
细细观赏完这件代表着权力和身份的铜柄铜钺,将目光稍微偏移到展厅的其他位置,能够发现更多造型独特、难以琢磨出用途的文物。国内罕见的卷尖人面纹铜弯刀、可以被套在手指上的铜指护、器型特异的束腰铜盒……当这些文物静静躺在展柜中,无声地为人们勾勒出了一个2000多年前的神秘古国风貌。
“哀牢的青铜文化有一个很典型的特征,其和周边区域的文化会有一些差异。”王黎锐特别说到了人面纹铜弯刀,其仅在古哀牢地区出土,其中保山市出土最多。展出的这件弯刀弯曲弧度大,刀刃的尖处卷起,刃口向外,器身薄,刀柄部分饰有清晰的人面纹,刃部两侧有“几”字形血槽。“从刀尖弯曲度来看,它作为实用器的可能性在降低,作为仪仗器、礼器的可能性在增大。”
铜盒。保山市博物馆藏
同样器型特异的,还有同样摆放在展厅中的铜盒,其由盖、身扣合而成,整体近扁长方体形,呈束腰状,器身满布精美的几何纹饰,国内仅在保山地区发现。王黎锐表示,此类铜盒已经出土了20多件,有大的也有小的,应是古哀牢人使用的一种容器。但此类容器到底被用来盛放什么物品,仍是古哀牢国留给人们的难解谜题。“在青铜很宝贵的时代,做这样一个容器,那里边装的东西,应该对当时人们来说是很宝贵的。但非常遗憾,目前发现的铜盒在清理过程中,没有找到可以提供证据的遗留。”
如果说人面纹铜弯刀、束腰铜盒,放眼全国已是稀世罕见,那来自大甸山墓地的铜指护,在全世界而言更是独一无二。这些来自保山市博物馆的铜指护整体似船型,在每个指护中段有一圆形指环供套戴。指护造型独特,工艺精湛,反映了古哀牢国人较高的铸造技艺和独特的审美追求。
铜指护 保山市博物馆藏
王黎锐强调,到目前为止,世界上青铜的指护就只发现了10个,皆来自大甸山墓地。在此次展览中,保山市博物馆带来了其中的5个。这些指护不仅造型精美,更是锋利坚硬,所以王黎锐更倾向其具有兵器的功能。
“这些指护,是可以伤人的。我们认为它作为兵器来讲,其不是采用穿刺的方式,而是一种劈杀的进攻方式。”王黎锐说,在哀牢一些纹饰当中,可以明显看到古哀牢人对虎的崇拜,所以铜指护的诞生,极有可能来源于对虎爪的认知。“所以我们理解的是,这些铜指护是套在手指上,用劈杀的方式来进行进攻,是模仿虎的打架方式。”
琥珀串珠 保山市博物馆藏
带着美学色彩的琥珀串珠
印证古哀牢国与周边地区的贸易往来
从铜指护、铜盒、铜弯刀这些造型独特、纹饰精美的青铜器物中,不难看出古哀牢国人对美的追求。同时通过出土青铜器的数量和制作工艺,更能看出古哀牢国人已经熟练掌握了冶铸技术,可以制造出锋利的兵器,也可以铸造代表着身份权力的礼器等。在“吉金万里——中国西南地区青铜文明展”中,保山市博物馆带来的展品除青铜器之外,更有一件琥珀串珠摆放在玻璃展柜中、印证着古哀牢国与周边地区的贸易往来,以及这片土地丰富的物产。
据《华阳国志》和《后汉书》记载,哀牢国“宜五谷蚕桑”,“出铜、铁、铅、锡……”,尤多珍奇宝货,如黄金、光珠、琥珀、翡翠、水晶、玛瑙……更有孔雀、犀牛、象、轲虫、食铁貊兽和会说话的猩猩。可在大甸山墓地考古发现以前,古哀牢国物产丰富的描述仅见于古籍,未有实物佐证。而大甸山墓地出土了数量较多的琥珀珠饰,这些带着美学色彩的装饰品,让古籍中的文字有了穿越时空的见证。
“在大甸山考古发现以后,出土了很多这样的琥珀。这件琥珀串珠,是2000多年前经过人们加工的一个配饰,它是在墓主人胸部的位置被发现的。实际上这些琥珀,大多来自现在缅甸北部的矿珀,也有来自印度洋的海珀,说明早在古哀牢国时期,哀牢与周边地区就有频繁的贸易往来。”
王黎锐说到,这些琥珀在强光下,呈现出的是非常鲜艳的血色,而且中间透亮,非常漂亮。更重要的是,这些琥珀都呈中部略鼓的长椭圆形状,中间穿孔。“琥珀的质地非常脆,如果穿孔技术不好,可能就碎掉了。这说明,当时古哀牢人的穿孔技术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
岁月变迁,曾经繁荣昌盛的古哀牢国早已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但漫步在展厅中,不管是造型独特的人面纹铜弯刀,还是世所罕见的铜指护,抑或是国内仅见于保山的束腰铜盒……都是哀牢国繁盛的有力证据,这些精美的文物为人们勾勒出了一个神秘古国的风貌,让古哀牢国不仅仅存在于古籍只字片语的模糊记载中。如今,人们能从这些文物之上,瞥见古哀牢国的历史文化,看到这个古老王国曾经绽放的璀璨光芒。
(部分图据金沙遗址博物馆官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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